中秋節的往事

有人這麼說：隨著年齡的增長節慶的氣氛愈來愈淡？月亮、嫦娥不再是中秋節的主角？家人團聚不再是中秋節重要的活動？我的中秋節無關社會環境的變遷，只有著「無常」來訪的故事。

模糊的記憶裡國中時期有一年中秋節晚上，背著父母偷偷溜出去，與班上同學（應該是男同學）到海邊放沖天炮，愛耍帥的我還穿了洋裝前往，此起彼落的沖天炮不長眼睛，把我的裙子燒出一個大洞，當然回家後少不了一頓罵。這一年後的中秋節就不再有特別的印象，直到25年前中秋節成了我家不能承載的痛，也從此成了沒有任何活動的農曆節慶~

我有一位大我4歲的二哥，出生於中秋節，因此他的名字有一個「秋」字，從小乖巧、孝順，與父母同住的時間最長，也是重男輕女的父親終生的期望，25年前正值29歲的他因鼻病開刀住院長庚醫院一週，住院期間公司同事邀約一起由台南經南橫前往台東旅遊，他以身體不適婉拒，當年有汽車駕照者不多，缺了他當司機，同事們的旅遊計劃就無法成行，拗不過同事的遊說，出院後的第二天他就擔任同事旅遊九人座車的司機，父母雖然擔心也是無奈的讓他出門。當天晚上接近午夜家中來了一通人工轉接的電話，電話的另一端自稱是南橫天龍橋派出所，輕描淡寫的說有一輛車在天龍橋附近跌落山谷，可能是我二哥公司的旅遊人員，目前狀況不明請家屬盡快前往天龍橋派出所，在還沒理清楚狀況的我，放下電話後不知發呆了多久，也不知該怎麼辦。回過神後撥了電話給台東的舅舅，腦袋空空的等天亮，隔天搭第一班飛機到台東。
當年進天龍橋要辦入山證，派出所的電話是人工轉接，資訊的傳遞非常慢且不方便，抵達出事現場時，沒有辭語可以形容擺放在路邊地上的不完整屍骸，員警利用血肉模糊的屍骸，盡量去拼湊出人形，勉強拼湊才確定是8具屍骸。
問題來了，同行的另一輛車開到關山後，等不到第二輛車，折返檢查哨等車時才知道車已跌落山谷，製作筆錄時第一輛車的人說：第二輛車含司機共9人，由於屍骸模糊難以辨認，是不是還有一人可能還活著等待救援，那又是誰？南橫的天氣下午2點就起霧，搜尋工作無法進行，因為台東的檢察官還沒到，已經趕到的家屬只能站在天龍橋的懸崖邊，思索著躺在地上的那一具是自已的家人，多麼期待自己的親人是那位可能獲救的失蹤者。出事當天在天龍橋前一站第一輛車的同事幫第二輛車的成員拍了一張合照，這張合照也成為辨認屍骸的唯一證據，當其他7位家屬一一確認屍骸後，只剩2位家屬搶認一具屍骸，認與不認之間充滿了希望與失望的期待，終於第8位家屬以牙齒特徵確認了第8具屍骸，我家因此成為了失蹤者家屬。
接下來的2天請求警方搜尋工作不要中斷，但是警力有限，山谷地形險峻，舅舅又另聘一批山青加入搜尋工作，阿彬當年也陪我進出天龍橋，還幫忙找吊車、搜尋人員，那一份依靠讓我勇敢的撐過無數個徬徨日子，至今對他仍然是說不盡的感謝！折騰了一個多月，長輩們求神問圤，父母親終日以淚洗面，我則台北、台東兩地不斷往返，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的情況下，警方要求以失蹤結案，之後的10-15年只要南橫路段有發現無名男屍，警方就會通知我家去辨認屍骸，至今仍然無解。

當期待已不是期待時，人會失去生活目標，沒有生活動力，父親頓時蒼老，無形中女子無用的女兒反而成為家中唯一的依靠，也意外地影響我25歲後的人生。上星期陪老媽整理老照片，看著那些黑白照片，老媽還是難掩當年等不到兒子回家的痛。

有人常問：「明天」和「無常」那一位會先到？
也有朋友說：「無常」是好朋友，給有智慧的人來得及再過一次新人生。